鲍威尔的危机与美元信用的软肋

21世纪经济报道 2025-07-24  特约评论员 吴金铎

近期，特朗普持续向鲍威尔发难引发市场对美联储独立性的担忧。7月18日以来美元指数再度跌破98，几乎抹去了“大而美”法案通过之后美元的涨幅。此外，美联储和鲍威尔的信任危机使得黄金价格再度向上突破3400美元/盎司（7月22日）。今年5月以来5年期远期通胀互换（Inflation Swap）利率与2年期隔夜指数掉期（OIS）走势持续出现背离，也一定程度反映了市场对美联储独立性的担忧。

特朗普再次上台以来，曾多次在其个人社交媒体和公开场合批评美联储主席鲍威尔，指责美联储政策引发通胀且没有很好地解决通胀问题，在降息问题上行动迟缓等。每次特朗普对美联储及鲍威尔言辞激烈的批评，都会引发市场对美联储失去独立性的担忧，而这背后正反映出市场担心美元的信用风险失控。

那么，美国究竟是否应该降息？从美联储关注的就业和通胀两项指标来看：

首先美国劳动力市场仍然具有韧性。美国劳工部数据显示，6月美国非农就业人口新增14.7万人，高于预期的10.6万人；美国失业率则从5月的4.2%降至4.1%，低于预期的4.3%。4月和5月非农就业数据合计上修1.6万人。失业率下降，非农就业数据以及前两个月数据的上修表明美国劳动力市场仍然具有较强的韧性。

其次，当前美国的通胀水平高于美联储的目标值。美国6月CPI（季调）同比2.7%，较1月的3%有所下降，但高于4月美国关税政策颁布时的2.3%；6月CPI环比增速0.3%，是2月以来的最高值，但低于1月0.5%的水平。6月核心CPI同比增长2.9%，略高于5月增速2.8%，但低于1月和2月的水平；核心CPI环比0.2%，低于1月环比增速0.4%。总体上通胀仍然高于美联储的目标水平，也是美国所谓“对等关税”颁布以来的最高值。

因此美联储的两大指标均显示没有立刻降息的必要性。但是其它指标显示美国需要一定幅度的降息。

首先美国的债务利息支出的绝对数值和占比均处于历史较高水平。根据美国经济分析局数据，截至2025年第一季度，美国联邦政府经常性支出中利息支出2785.8亿美元，占当季美国联邦政府经常性支出的比重为15.6%，已经持续六个季度比重超过15%。美国联邦政府利息支出绝对数和占比均处于历史较高值。

其次关税政策让美国经济面临一定的下行压力。2025年第一季度，美国GDP同比增速2%，是2023年第一季度以来的最低值；GDP环比增速-0.5%，是2022年第二季度以来的最低值；2025年第一季度，美国个人消费支出同比增速2.7%，是2024年第一季度以来的最低水平。

再次实施关税政策之后美国仍处于大额贸易逆差，且逆差收窄的程度不稳定。2025年4月美国宣布所谓“对等关税”之后，当月美国贸易差额602.57亿美元，较3月差额（逆差1383.16亿美元）大幅收窄，但5月美国贸易逆差再次扩大到715.17亿美元。多种因素综合影响下，后续美国贸易差额的走势还存在不确定性。

鲍威尔若被罢免，可能带来更大的美元信用危机。由于此前特朗普曾表示会罢免鲍威尔，并引起市场出现大幅波动，7月美国财政部长贝森特曾劝说特朗普无须解雇鲍威尔，并陈述了几点理由：

一是美联储可能在年底前两次降息，鲍威尔不需要罢免也会降息；二是解雇鲍威尔可能引发市场恐慌。投资者会认为总统干预货币政策，不利于金融系统独立性；三是法律程序冗长。鲍威尔可以起诉，而且诉讼可能会拖到鲍威尔任期结束。最后，罢免了鲍威尔，没办法保证会迅速确认继任者。根据现行法律，美联储副主席在主席缺席的情况下行使职权。副主席杰斐逊是拜登任命的，也是鲍威尔的盟友，因此即便罢免了鲍威尔，也可能无法达到预期目的。

总之，当前参议院共和党内部对罢免鲍威尔也存在分歧。特朗普政府罢免鲍威尔的胜率不高，投入成本较大。尽管鲍威尔可能任职到自然到期，但在鲍威尔法定任期之内，罢免风波仍然会因各种理由再度兴起。当前5年期远期通胀互换利率与2年期隔夜指数掉期OIS走势持续背离，与其说是市场对美联储失去独立性的担忧，不如说是市场对美元信用风险失控的恐惧。